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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与父亲在军营里采风的场景速写。周 末绘

我从小生活在部队家属院。官兵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、嘹亮的口号声、战机在万里无云的蓝天拉出长长的白色烟雾……这些都是我难忘的童年记忆。

那年，北京的金秋，天高云淡。在空军大院高大而明亮的展厅里，挂着一幅幅大小各异的油画：有的重现人民空军光辉历程，有的鲜活立体地展现空军官兵练兵场景……玻璃展柜里平铺着的一幅百米长卷，是我和父亲合作的反映空军历史的油画《壮志凌云》。父亲和我为前来参观的官兵细述创作经历和采风故事。官兵一路提问、不时称赞，给了我们父女很多信心。

为完成油画《壮志凌云》，父亲和我多次深入基层部队采风。在去甘巴拉雷达站的盘山公路上，我从车窗往外看，车轮碾过的小石子弹起，扑腾腾翻滚到悬崖下，转眼就没了踪迹。车在云海中穿梭，山腰飘着白纱般的云，仿佛触手可及……

我们下车拍创作资料，父亲腿一软差点摔倒。那里含氧量较低，正常行走堪比在平原上负重前行。我们父女俩不知不觉产生了高原反应，只能在随行官兵陪伴下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抢拍转瞬即逝的景色。

白天辗转采风，半夜头疼醒来。父亲看我难受的样子，不顾自己身体不适，打开氧气瓶给我吸氧。那是他第一次操作氧气瓶，手法并不熟练，尝试好几次才成功。我们就这样半睡半醒到天亮。每每回忆起这一幕，我总是不由得心酸。

后来，画展巡展到某飞行部队时，一张张大幅油画作品放在体育馆、篮球场展出，备受官兵欢迎。与他们交流时，我的思绪也常常回到第一次和父亲去某部队采风的场景。盛夏时节，骄阳似火，跑道上的温度非常高，父亲和我忙碌地在速写本上用画笔记下创作素材。但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，画板上的白纸格外晃眼，一时令我无从下笔。突然，一片阴影罩在纸上。我转身一看，父亲正用自己的身体为我遮阳。望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，不知何时掺杂的丝丝白发，我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。

那几年，为了赶创作进度，父亲和我时常通宵达旦工作。母亲平时工作很忙，但她任劳任怨、全力保障我们的日常生活。画室里，长长的桌案上铺满素描稿，地板上也堆满了参考资料和密密麻麻的构思手稿。

一天清晨，我正在书房查资料，突然听到母亲惊呼。我冲到画室一看，父亲晕倒了。后来，急救人员用担架把他抬下楼，送到医院。父亲生病住院期间，我正在创作百米长卷油画作品之一《晚风》。休息时，想起还在住院的父亲，泪水总是不由得模糊我的双眼。但只要拿起画笔，我便把对父亲的担忧和思念之情寄托于笔尖。连绵起伏的山岗上，黄草被一根根细致描绘，微风吹过，扬起飞行员的白纱巾，一道橙黄色的晚霞洒在歼击机尾翼，仿若要在转瞬间凝固永恒……所幸，父亲康复出院。同年，《晚风》入选全国美展，获优秀作品奖。每次翻看这幅画作，我总能从细微的笔触间，感受那段日子对父亲的牵挂。

此刻，看着画室里摊开的一张张素描稿和创作中的油画，与父亲历时近十年创作油画《壮志凌云》的场景，又浮现在我脑海里……父女并肩而战的日子，让我回味无穷。不久前，我与已退休的父亲交流创作心得，谈到《壮志凌云》，父亲深邃的眼眸里展露出明亮的光。我想，那是画作背后让父亲引以为傲的家国之光。（周 末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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